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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求魯迅的婚姻故事詳細一點
1、 1906年,魯迅在日本三番五次接到母親催歸完婚的電報。
2、魯迅回說,讓姑娘另嫁他人為好。
3、母親電報的內容改為:母病速歸。
4、孝子魯迅匆匆回國,等待他的當然是一場婚禮。
5、這位生性開朗、喜讀小說的母親魯瑞,一生與魯迅情感極好,唯獨在兒子婚姻這件事上,做了她應該做又萬不該做的強迫。
6、光緒三十二年農歷六月初六(1906年7月26日),桀驁不馴的青年魯迅,被裝了一條假辮子,頭戴禮帽,身著禮袍,一套新郎行頭,木然迎親。
7、新娘朱安的腳怯生生從轎簾中伸出來,中等大小,半天懸空,急欲著地。
8、而繡花鞋終于不慎掉地,鞋頭塞有一大團棉花。
9、揭開蓋頭,魯迅看到一張狹長的臉,臉色萎黃,顴骨凸出,前額高而近禿,發育未足,似有病容。
10、當夜,魯迅坐了一宿,徹夜未眠。
11、此后幾天皆在母親房中看書、入睡。
12、 4天后,魯迅便借口“不能荒廢學業”,與二弟周作人啟程回日本,一走3年。
13、傳統婚制把他請進了婚姻的城堡,但他把朱安當成“母親送給我的一份禮物,我自當好好供養。
14、從此,兩人分別陷身婚姻的墳墓,一人在里頭,一人在外頭,只有荒原與冷雨,兩人都吞噬了無盡的苦澀。
15、 1910年7月,回紹興,后任紹興師范學校校長。
16、雖身在紹興,魯迅卻以公務纏身為由,回家次數寥寥,實則有意回避朱安。
17、彼時魯迅剛剛30歲,當為一個男人的猛虎之年。
18、但他心境寂寥,形容枯槁,時時“囚發藍衫”,抽煙買醉,貌若其《酒樓上》伶仃溺飲的回鄉青年,陷于苦悶的人生、灰暗的命運。
19、他在寫給好友許壽裳的信中說:“仆荒落殆盡……又翻類書,薈集逸書數種,此非求學,以代醇酒婦人者也。”自嘲中道出肺腑之言。
20、話中可見逃避婚姻的禁欲者魯迅對待女人的態度——女人如醇酒,可解萬古愁,欲求之,卻禁之。
21、他如同一個苦行僧,承擔著存在與禁欲的絕望,而把“力比多”轉移到整理故紙堆,郁郁心事,寄托青燈黃卷,后編成《古小說鉤沉》。
22、而朱安在周家年復一年獨守空房,無望地等待又等待,身體與青春一起枯萎埋沒,一直到心如枯燈,命若苦瓜。
23、 1912年,魯迅受蔡元培之邀,由南京轉北平教育部任職。
24、前幾年,他住在“S”會館的“補樹書屋”里,據《吶喊自序》說,“那里吊死過一個女人……夏夜,蚊子多了,便搖著蒲扇坐在槐樹下……晚出的槐蠶又每每冰冷地落在頭頸上。”可見際遇寂寥。
25、魯迅在漫長的沉寂中潛入歷史,抄古碑,拓片……他的枕下,一度藏有一把匕首,尋思“去自己死掉……”到1919年錢玄同等人來找他,他終于呼嘯而出,為新文藝吶喊助威,寫出《狂人日記》等篇章。
26、 1919年11月,魯迅用賣掉紹興老屋的錢,購置了北京八道灣的一座三進式四合院。
27、作為周家長子,魯迅有大家庭理想。
28、他把母親與朱安接到北京,安排在中院。
29、二弟周作人一家、三弟周建人一家,分住在大且宜于兒童游戲的后院。
30、這時,魯迅與朱安徒有其名的婚姻已經維持了13年。
31、魯迅年近40,朱安年已43,蹉跎難以言表。
32、據郁達夫說,此時正當壯年的魯迅為壓抑***,特意穿單褲睡硬板床。
33、魯迅自己也有這樣的說法:一個人如果不得已過單身生活,不合常態,生理變化不免導致心理變化,變得偏執,變得世事無味,人物可憎。
34、 1923年,魯迅與周作人反目割席,憤而出走,搬到磚塔胡同。
35、搬家之前,魯迅問了朱安的去向——是留在八道灣,還是回紹興朱家?朱安黯然回答:“八道灣我不能住,我獨個人跟著叔嬸侄兒侄女過,算什么?紹興朱家我也不想去。
36、你搬到磚塔胡同,橫豎總要人替你燒飯、縫補、洗衣、掃地,這些事我可以做……”言語十分自卑凄苦。
37、 1924年5月,魯迅借債重新購置了西三條胡同21號,即“我的后院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之居所。
38、兩人同在一個屋檐下,日常見面,形同陌路,日日無話。
39、飯間對話,也無非問菜味咸淡如何,答應者或點頭,或曰“是”與“不是”。
40、朱安為魯迅做了棉褲,魯迅棄之***,后來周母叫孫伏園勸說,他依然***——魯迅之禁欲,居然禁欲到一條胯下之棉褲!母親問他朱安有什么不好?魯迅只搖搖頭回答:和她談不來,談話沒味道,有時還自作聰明。
41、魯迅舉了一個例子:有一次,我告訴她,日本有一種點心很好吃,她說是的,是的,她也吃過的。
42、其實這種點心不但紹興沒有,全中國也沒有,她怎能吃到?
43、魯迅與許廣平在上海定居后,曾一度與朱安同住的俞芳問她以后怎么辦?朱安激動又失望地說:“過去大先生待我不好,我想好好服侍他,一切順著他,將來總會好的。”又打了一個比方:“我好比是一只蝸牛,從墻底一點一點往上爬,爬得雖慢,總有一天會爬到墻頂的。
44、可是現在我沒有辦法了,我沒有力氣爬了。
45、我待他再好,也是無用。”又說:“看來我這輩子只好好好服侍娘娘(周母)一個人了,萬一娘娘歸了西,從大先生一向的為人看,我以后的生活他是會管的。”——這時,朱安真如一只蝸牛落地跌傷了。
46、魯迅有了海嬰后,朱安面露喜色,為自己“無后之錯”略微感到解脫。
47、還想著,自己死后,有海嬰給她燒紙,送庚飯,送寒衣,閻王不會認為她是孤魂野鬼,罰她下地獄,讓她挨餓受凍……
48、 1944年,唐弢等人為保存魯迅遺物,勸阻出售魯迅藏書,到北平逗留。
49、由魯迅學生宋紫佩陪同,去拜訪朱安。
50、此時的朱安,已是白發蒼蒼,敝衣霜容,生活貧苦。
51、朱安禁不住沖著來人說:“你們總是說魯迅遺物,要保存,要保存!我也是魯迅遺物,你們也得保存保存我呀!”
52、這是她唯一也是最后的一聲吶喊,猶如杜鵑滴滴啼血。
53、她曾經是魯迅的禮物,最后,她成為魯迅的遺物,而從來不是一個人,一個妻子。
54、嗚呼悲哉!雖兩人都是一個時代的犧牲品,但朱安無疑承受了加倍的冷遇與痛苦。
55、其一種冷遇與痛苦,直接來自魯迅。
56、魯迅雖曾說自己也是“陪著作一世的犧牲”,但他后來有許廣平與周海嬰;而朱安做了一輩子無怨無尤的家仆,坐了一輩子無夫無子的冷宮。
57、終其一生,魯迅對她敬重有余而形同陌路。
58、在一生受囿于舊婚姻囹圄的女性中,朱安是妻性最不解放、境遇最悲苦的一個。廈門包車返工
59、學者孫郁說:在魯迅的個人生活中,有兩件事對他的打擊是沉重的。
60、一個是他的婚姻生活,一個就是與弟弟周作人的失和。
61、從八道灣遷至西三條胡同,是魯迅大家庭理想的破滅,從此,他與多年相敬相親的周作人,永遠地分手了。
62、魯迅與周作人,一直兄弟怡情,魯迅對二弟的照顧與啟蒙,真真切切地“長兄如父”。南安包車到廈門
63、周母曾說:“三兄弟住在一起十分友愛,曾經不止一次當著我的面說,兄弟永不分家。”關于魯迅與周作人的失和原因,疑云重重。
64、但大致上,直接導因是因為:羽太信子。
65、 1923年7月19日,周作人給魯迅遞來一封絕交信:
66、我昨天才知道——但過去的事不必再說了。
67、我不是基督徒,卻幸而尚能擔受得起,也不想責誰——大家都是可憐的人間……以后請不要再到后邊院子里來,沒有別的話。
68、兄弟兩人此段時間里的日記都語焉不詳。
69、周作人事后撕去兩頁日記,對個中原委,周作人說:“不辯解。”“大凡要說明我的不錯,勢必須先說對方的錯。
70、不然也總要舉出些隱秘的事來做材料。
71、這都是不容易說得好,或者不大想說的,那么即使辯解得有效,但是說了這些寒磣話,也就夠好笑,豈不是前門驅虎而后門進了狼嗎?”多年來,有眾多學者或好事者紛紛揣測魯迅與羽太之間的瓜田李下,但不免是局外人的饒舌。
72、羽太信子,日籍女子,當年魯迅與周作人留學日本寄住“伍舍”時,羽太是他們的使女。
73、據說,此女出身貧寒卻性喜奢侈。
74、 1909年,周作人與她結婚,1911年,攜妻歸國。
75、較之朱安,羽太信子肌膚豐美,略有幾分姿色。
76、又據說,患有歇斯底里癥與臆想癥。
77、在魯迅好友許壽裳和三弟周建人的回憶中,兄弟失和的原因,大抵是因為信子持家揮霍,又不滿魯迅的“家長”地位,而“啟孟(周作人)真昏”,聽信婦人讒言。
78、當年魯迅在教育部的薪金每月300元,還有講課、稿費等收入,周作人也不輟筆耕,兩人的收入比一般職員的收入,已高出10多倍,但家用仍然時時拮據,月月虧空。
79、魯迅整日勞頓,出門坐的是黃包車。
80、而作人與信子一家,出入動輒轎車,奴仆成群,極盡奢華。
81、魯迅曾感嘆,自己黃包車運來的,怎敵得轎車運走的?
82、魯迅從八道灣搬出后,昏迷高燒數月。
83、直到1936年臨終前,給母親的遺書中還在說:他是被八道灣驅逐的,死不瞑目。
84、而周母說:大先生和二先生的不和,完全是老二的過錯,大先生沒有虧待他們。
85、魯迅的憂憤,曲折地寫在新編歷史小說《奔月》中,發表時,筆名為宴之敖。
86、他解說,“宴”,從家,從日,從女;“敖”,從出,從放。
87、他是被家里的日本女人驅逐出去的。
88、小說中,把嫦娥刻畫成一個抱怨吃“烏鴉炸醬面”而獨自吞服仙藥奔月的女子,意在諷刺那位一味貪圖享樂的二弟媳。
89、羽太信子是魯迅家庭生活里一個打不開的死結。
90、魯迅遭遇到一個黑匣子彈弓;而沒有這個彈弓,魯迅不會急遽走出早先的大家庭理想,能否遇見許廣平,將是無法預測的命運。
91、國文系講師魯迅留給學生許廣平的第一印象是:兩寸長的頭發,粗而且硬,筆挺地豎著,當得“怒發沖冠”。
92、衣上多補丁,皮鞋四周也滿是補丁,在講壇上跳上跳下,因此,兩膝蓋的大補丁,也掩蓋不住了。
93、受青年敬仰的導師魯迅,除了在思想上閃爍著刀鋒般的睿智與光芒,在生活上,依然是中年荒落,滿身補丁。
94、在他講授中國小說史的課堂上,學生許廣平每每坐在第一排,目光明亮而熱烈,寫滿***與崇拜。
95、 1925年3月,魯迅收到了一封特殊的來信,信中向他求教“中國女子教育的前途”等問題,信末署名是:謹受教的一個小學生許廣平。
96、魯迅當天就回了信,令許廣平欣然不已。
97、多年后,這兩封信,被放在了《兩地書》第一輯的首要位置,也正是魯迅與許廣平最初的精神交往。
98、此后,兩人的心靈火花在頻遞的書信中不斷地迸發。
99、通信一個月后,許廣平第一次到魯迅西三條的家做客。
100、坐在魯迅命名為“老虎尾巴”的書房中,許廣平有一種“探險”的奇特情感。
101、苦澀的仙人球,孕育了芒刺中的花。
102、此時的魯迅,漸漸地春風得意,與女學生的交往也漸漸放開。
103、 1925年端午節,魯迅請許廣平等幾位女師大學生及俞芬、俞芳姐妹來家吃飯,席間酒酣暢談之際,魯迅舉止灑脫起來,“以拳擊‘某籍’小姐兩名拳骨”,又“案小鬼(許廣平)之頭”——精神之愉悅,漸漸帶來肢體之放松。
104、魯迅似乎要迎來他生命中遲到的春天了。
105、然而,魯迅的身上畢竟積滿了數十年舊生活的灰塵,讓他沉重得難以聳身一搖,輕易迎接新的愛情。
106、他的內心掙扎又彷徨:“異性,我是愛的,但我一向不敢,因為我自己明白各種缺點,深怕辱沒了對手。”魯迅向許廣平解剖了自己的種種“舊疴”與“不配”,末了質問:“為什么還要愛呢?”許廣平用英國詩人勃朗寧的詩來應對,回答得無比清脆:“神未必這樣想!”
107、作為一個清醒的現實主義者與一個絕望的存在主義者,加之在禁欲生涯里禁錮成城堡的肉身,魯迅對愛情陷于一種憧憬而焦慮的兩難抉擇。
108、就在兩人確定戀愛關系(據考證為1925年10月20日)的前后幾天,魯迅創作了他的愛情傷感小說《傷逝》,表達自己對沒有附麗的愛情的懷疑與反思,也是對許廣平的一種回答。
109、看《傷逝》,不是看到“愛情”,卻是看到了愛情死后魯迅的“虛空”。
110、子君的愛情宣言是多么勇敢堅決:“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利!”而涓生的愛情態度則類似于卡夫卡式——打開門縫窺望自己的愛人菲莉斯又旋即閉上門來隔絕自我、逃避婚姻——退縮與警惕,絕望與虛無。
111、于是,像子君那樣勇敢的許廣平,向魯迅刮起了愛的飚風。
112、不懾于人間的冷漠,壓迫,一心一意向著愛的方向奔馳。
113、——1925年10月,許廣平《同行者》
114、不自量也罷,不相當也罷,合法也罷,不合法也罷,這都與我們不相干!
115、——1925年10月,許廣平《風子是我的愛》
116、愛情在某種意義上,接近于神的力量,它如同波提切利名畫《維納斯的誕生》里的風神,吹開枯枝上的花,引領肉身飛翔。
117、在許廣平愛情風力的猛烈吹拂下,魯迅終于不再是一塊拒絕融化的冰,當許廣平在他“老虎尾巴”的書房里主動握住了他的手,魯迅終于展顏一笑,對許廣平說:“你戰勝了!”
118、 1926年8月26日,魯迅與許廣平一同乘車南下。
119、魯迅受林語堂之邀到廈門大學任教,許廣平則先回廣東老家。
120、 1927年10月,魯迅和許廣平在上海同居。
121、那一年,魯迅46歲,許廣平28歲。
122、朱安與魯母依然住在北京西三條的家,由魯迅供給生活用度。
123、兩人的結合,受到了諸多的輿論攻擊。
124、向來鼓吹文明與性解放的二弟周作人,撰文抨擊魯迅此舉是“一個道貌岸然者的‘色情’私奔”;一封署名為“崇拜魯迅的青年”的匿名信則說:“魯迅先生,昨與某某諸人同席,二人宣傳先生討姨太太,棄北京之正妻而與女學生***……此事關系先生令名及私德,于先生大有不利,望先生警戒之……”
125、盡管,許廣平訂下了同居契約:“我們以為兩性生活,是除了當事人之外,沒有任何方面可以束縛,而彼此間在情投意合,以同事一樣相待,相親相敬,互相信任,就不必要有任何的俗套。
126、我們不是一切的舊禮教都要打破嗎?所以,假使彼此間某一方面不滿意,絕不需要爭吵,也用不著法律解決,我自己是準備著始終能自立謀生的,如果遇到沒有同住在一起的必要,那么馬上各走各的路……”
127、然而,魯迅在兩人結合的初始,仍帶著肉身的沉重與思想的禁錮,“不知如何安置自己的肉身倫理”(劉小楓語)。
128、他向朋友介紹許廣平時,稱其為自己的“助手”。
129、朋友許欽文邀他們到杭州,為他們補度蜜月,魯迅卻讓人預定了一個3人間,囑咐許欽文:“白天有事,你盡管去做,晚上可一定要到這里來!”于是,住宿安排得十分別扭:魯迅與許廣平分睡兩邊床,許欽文作隔山,睡在中間床。
130、當然,沐浴在愛情中,魯迅也煥發出一股子少年狂。
131、一次,在越秀山游玩,魯迅忽然要抒發愛情與青春的沖動,他在許廣平及幾個朋友面前意氣風發,縱身一躍,跳入身前的一個小土堆。
132、但是結局很尷尬,他碰傷了自己的腳,一拐一拐地出來,數月難愈合——畢竟年歲不饒人啊。
133、在許廣平懷孕5個月后,他們終于向親朋好友公開了同居事實。
134、魯迅以一個丈夫與父親的身份,沉浸在歡悅之中。
135、那日清晨,魯迅手持一棵小松樹,把祈福與感恩之心,輕輕放在母子倆的床邊。
136、生命的怒放與生命延續之喜悅,催開了魯迅性情中極為溫柔的一面。
137、他用溫度計給海嬰的洗澡水量溫度;他用深情的口吻給日本醫生坪井寫《答客誚》:“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知否興風狂嘯者,回眸時看小於菟。”
138、魯迅在《芥子園畫譜》上題詩致許廣平:
139、十年攜手共艱危,以沫相濡亦可哀。
140、聊借畫圖怡倦眼,此中甘苦兩心知。
141、在魯迅的生命中,許廣平充當了諸多角色:學生,秘書,精神戰友,生活伴侶。
142、在生活與工作上,物質與精神上,承擔起了事無巨細的責任。
143、為魯迅查資料,找參考,抄稿,記錄談話,保管文稿,接待來客,打理家務,安排生活用度……
144、魯迅曾對許廣平說:“做一個文學家的妻子,是很難的。”除了形而下的難,還有形而上的難。
145、正如卡夫卡先后兩次與菲莉斯訂婚又解約,菲莉斯事實上充當了一個犧牲品的角色。
146、作家對愛情雖是渴望,但對婚姻卻有一種天性上的拒絕。
147、作為一個嚴格要求獨立精神與個人私密創作空間的異類,他難以接納同一個人(即使是“妻子”)長期侵入到他的空間之中。
148、劉小楓解釋卡夫卡兩次解除婚約,便是要掐斷與外界的頻道,“保持自己的天堂”。
149、而魯迅,早在《傷逝》里,就安排了子君的離開與死去,也正是一個作家(涓生或魯迅)在遭遇“存在與愛情”困境時,表現出的自私與保留自我世界的需要。
150、魯迅與許廣平在上海的日子,除了會客,魯迅的大部分時間與精力都放在了創作上,夜以繼日,焚燒自我。
151、就其情感生活來說,從一個愛情虛無主義者與愛情懷疑論者,到在一樁婚姻中相安近10年,這不能不說是降臨在“絕望的存在者”魯迅身上的一個奇跡。
152、當然,也是因為許廣平的福祗降臨于魯迅——“男人的拯救,有時是要依靠女人的。”
153、魯迅晚年重病臥床時,既不能看報,也不能看書,只能安靜地躺著。
154、但有一張小畫,是他放在枕畔不斷看著的。
155、這是一張木刻畫,畫上有一個穿大長裙子的女人,飛舞著翩翩的長發,迎風蕭蕭而奔跑,在她的腳邊,盛開著一叢紅玫瑰。
156、蕭紅問許廣平:魯迅先生有很多畫,為什么只選了這張放在枕邊?許廣平回答:我也不知道。
157、二人都是聰明人,心里也許都有所思,但不便于說出來。
158、近年來,有許多重讀魯迅的人,對此作出了“斯芬達克斯猜想”,認為魯迅病中眷戀的這幅木刻畫,與蕭紅有關:那畫中人,長裙,長發,不像是短發干練的許廣平,倒是蕭紅,有兩把海嬰喜歡抓著玩的長辮子;那女子迎風奔跑有“蕭蕭”狀,腳邊花色則為“紅”;而玫瑰,自然寓意“愛情”。
159、持這樣說法的人,其中有余杰,他斷定在魯迅與蕭紅的內心深處,有親密的愛意與心靈的碰撞,憑他敏感的閱讀“直覺”;演過話劇《魯迅》的演員濮存昕也說,魯迅是喜歡蕭紅的,憑他作為一個中年人的情感經驗。
160、這個“喜歡”的信息,大致是來自于蕭紅在1939年寫的《回憶魯迅先生》一文。
161、這是一篇能深入魯迅心靈的憶文,其中有幾個細節頗耐人尋味:
162、“魯迅先生不大注意人的衣裳,他說‘誰穿什么衣裳我看不見的’。”但他對蕭紅的衣著每每看在眼里,還對她的一套衣裙大加評論:“紅上衣配咖啡色格子裙,顏色渾濁了,不大漂亮!”
163、一次,蕭紅要赴一個宴會,要許廣平給她一條綢帶來束發。
164、為著取笑,許廣平把一根桃紅色發帶系于蕭紅頭發上,兩人欲引來魯迅的贊美,不想,魯迅的反應非常激動——“他一看,就生氣了,眼皮往下一放,說:‘不要那樣妝她……’許先生有點窘了。”
165、 1934年,蕭紅與蕭軍來上海后,也住到四川北路的大陸新村,成為魯迅的鄰居。
166、待二蕭愛斷情傷之后,蕭紅陷入無限的傷感與無助,因此天天來魯迅家,一耽擱就是一整天。
167、一個下午,魯迅正在校對一本著作,蕭紅走進他的臥室,魯迅從圓椅上轉過來,向著蕭紅,微微站起,說:“好久不見,好久不見。”蕭紅詫異了:“不是上午剛來過?即使先生忘了,可是我每天來呀……”
168、在青年作家中,魯迅的確是極喜愛蕭紅的,他曾稱贊過蕭紅的文學才華:“比誰都更有前途。”蕭紅的小說《生死場》有魯迅為她作的序,“對于生的堅強,死的掙扎”的描寫“已經力透紙背”;“女性作者的細致觀察和越軌的筆致,又增加了不少明麗和新鮮”。
169、從個人氣質來說,蕭紅敏感而脆弱,率真而倔強,細膩而孤獨,與魯迅“陰性性格”的一面十分貼近。
170、兩個孤獨善感而有才華的靈魂產生吸引,是自然而然的事。
171、“不讓我叫你‘悄女士’,難不成叫你‘悄嫂子’,‘悄嬸嬸’,‘悄妹妹’……”魯迅寫信稱呼蕭紅時,心態有難得的俏皮與調侃,年輕與天真。
172、但“喜歡”云者,只能說是人類的一種憐惜情感:喜愛、歡喜,欣賞、欣悅……若涉及男女情愛層面的“喜歡”,則需慎言了。
173、感情是絕對個人的隱秘體驗,沒有證據之鑿鑿,外人的任何臆斷都未免顯得是捕風捉影了。
174、魯迅在《且介亭雜文二集?題未定草六》中,談到類似問題時有一個巧妙風趣的譬喻:“倘有取舍,即非全人,再加抑揚,更離真實。
175、譬如勇士,也戰斗,也休息,也飲食,自然也***,如果只取他末一點,畫起像來,掛在妓院里,尊為***大師,那自然也不能說是毫無根據的,然而,豈不冤哉!”
176、因此,還是回到魯迅在病床上常看的那幅木刻畫吧。
177、馮羽先生在魯迅的日記里查到線索,得知該畫是蘇俄版畫家皮科夫為波斯詩人哈菲支(現譯為哈菲茲)詩集首頁做的裝幀。
178、哈菲茲是十四世紀波斯的抒情詩人,其詩歌的氣質與另一位魯迅喜歡的詩人裴多菲有很接近的特征。
179、在他的時代,如一只夜鶯,哈菲茲詠嘆青春與愛情,歌唱自由與民主。
180、而蘇俄版畫家皮科夫為哈菲茲抒情詩集首頁配的這幅插圖,正應和了哈菲茲的詩歌精神:一位拿著詩集的行吟詩人在凝神沉思;一位長發飄飄的女人健美而意氣風發,渾身散發青春的芳澤;她腳下的玫瑰,叢生而怒放,綻放出生命與愛情的熱度。
181、這幅木刻畫透露出兩個關鍵的信息:青春與愛情。
182、人物刻畫那么富有張力,生命氣息那么飽滿美好。
183、凝視此畫,忽地豁然而領悟:魯迅在重病彌留之際,之所以久久矚目這幅木刻畫,毋寧說,是一個自量生命將朽的人,對青春與愛情的深深留戀呀!如同病榻上的瓊西①對最后一片常青藤葉的眷戀。
184、魯迅曾經是那樣一個血液翻騰的鏗鏘青年,“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其生命之張揚,胸腔之激憤,奡奡如劍客。
185、然而即便是猛士如山,終有一天他也會病來如山倒,成為一個生命線節節潰敗、氣息奄奄的病人。
186、人在此時,定會回想自己往日歲月里的種種,那些欣慰終生的,抱憾終生的,耿耿于懷終生的(看魯迅的那句遺言——一個都不寬恕!)……
187、而青春與愛情,作為生命中最美好的要素,是他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兩件東西,又似流水與光陰逝去便挽留不住的。
188、凝視畫片那一刻,魯迅必定在用靈魂作無數次無聲的吶喊:“啊啊——青春!啊啊——愛情!”
189、至于畫中那個奔跑的女子,你可以聯想到她是蕭紅——因為蕭紅身上也正有奔跑的青春——但畢竟,畫中女子只是青春與愛情的一個虛擬載體,實不必牽強地把她與現實中的任何人對號入座。
190、然后,如有靈犀一點通,一日,俄羅斯詩人萊蒙托夫的幾句詩跳入我眼來,剎那間破譯了“魯迅喜歡蕭紅”的密碼:
二、魯迅關愛人民的故事
一個寒冷的黃昏,北風呼嘯,周建人一家三口去魯迅家串門。在離魯迅家不遠處,他們看到一個黃包車夫坐在地上呻吟。原來他光著腳拉車,不小心踩在了玻璃上,玻璃片插進了腳底,鮮血淋漓,傷痛難忍,無法回家。周建人問明情況,趕快跑到魯迅家里,不一會,就同魯迅一起拿了藥和紗布出來。“他們把那個拉車的扶上車子,一個蹲著,一個半跪著,爸爸拿鑷子給那個拉車的夾出碎玻璃片,伯父拿來硼酸水給他洗干凈。他們又給他敷上藥,扎好繃帶。”魯迅還送給那個素不相識的車夫一些錢,囑咐他在家多休養幾天,并且把余下的藥和繃帶給了他。
魯迅與車夫的這些事,對魯迅偉大的一生來說,只是平凡小事,但也足以反映出魯迅對下層民眾樸素而深沉的愛。
對于青年,魯迅先生真正做到了“俯首甘為孺子牛”。不少青年作家寄來函稿,要求魯迅為之修改文稿校小樣,或是選定作品編集,魯迅總是戴上老花鏡為之工作到深夜。還有許多相識與不識的青年,時時寫信來向他請教什么,魯迅無不給以詳詳細細地回復。據許廣平先生說:“他每星期的光陰,用在寫回信大約有兩天。”更有甚者,有一個小魯迅十多歲的學生,后來因為工作關系,曾與魯迅一同前往陜西、廈門、廣州,而在出門的時候,他的鋪蓋常常是魯迅替他理好的。多少年后,他在回憶文章中寫到這些事時,深情地說:“耶穌常為門徒洗腳,我總要記起這個故事。”
魯迅家里有兩個保姆,不知何故,經常發生口角。他受不了整天的吵鬧,竟病倒了。隔壁一個小姑娘問道:“大先生,你為什么不喝止她們?”魯迅微笑著說:“她們鬧口角是因為彼此心里都有氣,即使暫時壓下去了,心里那股氣也是壓不下去的,恐怕也要失眠,與其三個人或兩個人失眠,還不如讓我一個人失眠算了。”
許廣平一次在魯迅家幫他抄書稿魯迅對許說:"我會看手相''許以為他真的會看就把手給他后來才知道魯迅是怕許廣平抄太多手疼也是想拉她的手許廣平心頭一熱從此事看出魯迅很關心他人而且很會浪漫。
魯迅正值生病期間,咳嗽的十分厲害,可他還堅持每天熬夜寫作,可魯迅對自己的病情一點都不在乎,倒天天關心女傭阿三,不讓她干重活,由此可見魯迅的心地是多么善良。
一九三四年十月,一個二十三歲的東北姑娘,突然闖進魯迅先生的生活里,她立即引起魯迅先生的注意。先生待她如親人,又視她如調皮的女兒,她就是蕭紅。
一個陌生的東北姑娘,從遙遠的關外來到舉目無親的上海。原來一顆對未來充滿憧憬的心,被幾年的流浪生活打擊得已經冰冷了。然而,當她找到魯迅先生以后,她的希望產生了,心里的冰塊開始融化了。
在這以前,這世界上已經有了一個寂寞的蕭紅,一個在生活中掙扎搏斗的東北姑娘。蕭紅呢,從小得不到父愛,沒有家庭的溫暖,她把魯迅當作老師和父親廈門包車一天。原來的一雙對人間有些懷疑的眼睛,一下子便明亮起來;一個孤立無援的貧弱女孩子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家。
魯迅先生的一家同這個東北姑娘一見如故。魯迅先生喜歡她,關懷她;許廣平同情她,愛她,處處照應她。甚至連小海嬰(周海嬰,魯迅先生的獨生兒子)也不愿意離開這位年輕的、梳著兩條小辮子的東北阿姨。蕭紅成了魯迅先生家中的常客,親密得宛如一家人。
蕭紅,正是由于魯迅先生的幫助闖進了上海文壇。從此,一股沁人心脾、清新如朝霞的風便吹進了文藝界,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一位有才華的青年女作家誕生了。
蕭紅在文壇上健步地奔跑。人們看到她前進的腳印下,也流著一位慈祥老人的汗珠,這位老人正是偉大的魯迅。
三、董竹君的事跡
1937年“八·一三”淞滬抗戰爆發后,11月12日中國軍隊撤出上海,不久錦江飯店即在大世界畔華格臬路(今寧海西路)開張,掌柜的就是董竹君。開始的時候格局真是很小,只有兩開間門面,不過是樓上有許多僅容一個桌面的小間。如果僅僅是一家普通的酒家開業,那在當時的上海也實在算不得什么新鮮事。可是它的老板娘董竹君卻是位傳奇性人物,其身世和畫家潘玉良及張伯駒夫人潘素相似,頗具才華,又善交際,和上海新聞界很熟,在未開張前已被廣為宣傳。
許多年過去了,錦江飯店已經隨著上海的發展淹沒在高級飯店的叢林中,但是董竹君和她的傳奇故事卻仍然在這個叢林中亮出一點秀色來,不為世俗所掩蓋。錦江飯店在今天或許已經歸于平淡,但是董竹君仍然是上海女性自立自強的一個典范。
董竹君1900年出生于上海的一個窮苦家庭。父親是拉黃包車的人力車夫,母親是給人家做粗活的娘姨。在她13歲那年,由于家境貧困,父親病重,萬般無奈,只能向長三堂子(妓院)老板借了300元錢,條件是將董竹君抵押在妓院里兩年,但是賣唱不賣身,只陪客人清談。在當時的上海,這樣的人稱“小先生”或“清倌人”。小先生長大以后正式接客了,稱“大先生”。
長三堂子就是清朝的青樓,是指豪華精致的妓院,又稱書寓。書寓里的姑娘稱女校書,又稱藝妓,懂得琴棋書畫。
長三堂子這種高等的妓院,姑娘未成年是不接客的。這不是老板心善,他們的目的是要等姑娘賣唱紅了,接客時才能開出高價。這是老板的經營之道。
由于心情抑郁,幼小的董竹君從來不笑,就連照相的時候也滿面愁云。客人們給她的綽號是“不笑的姑娘”。但是她有自己的長項。她天生麗質,嗓音又好,水牌總是寫得滿滿的。一張局票唱一曲,堂子收一塊銀元。第一天晚上就有30張,后來逐日增加,客人不斷,她成了青樓老板的搖錢樹,經常要唱到嗓子嘶啞。
不過在那個煙花遍地、人心不古的年代,許多的客人只是慕名專門來看她。雖然不唱,但是每天上下樓不計其數,等客人走了,她也累得兩腿酸麻、精疲力竭。
堂子里的紅姑娘有專門的人伺候,為她們梳頭打扮。董竹君身邊也有一位姓孟的、頗有見識的中年婦女。她經常給董竹君講青樓女子的悲慘命運。她還告訴董竹君說,妓院不會放掉她這樣的紅姑娘,即使抵押到期,老板也不會輕易放手的,他們會利用黑社會的勢力,讓你回不了家。多少姑娘都是被妓院榨干了血淚,年老色衰,最后流落街頭。即使是從良,當有錢人家的小妾,也會因為出身青樓,在家庭里沒有地位。
這位姓孟的女子還經常告訴董竹君,要盡快找一個好人,在接客以前嫁出去。這些話都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她不能接受這樣的命運,暗暗地等待機會,跳出火坑。于是她開始仔細地觀察那些來堂子里的人。
可是這個地方好人太少了。偶爾會有革命黨青年為避風頭到這里來聚會。他們高談闊論,使董竹君明白了不少道理,從內心佩服他們的救國志向。
1911年的辛亥革命徹底地改變了中國的命運,但袁世凱竊取大權,暗殺了新黨領袖宋教仁。大批革命黨人遭到鎮壓,被迫轉入地下,繼續籌劃討袁的二次革命。現在上海的福州路就是當年上海紅燈區的四馬路,是當時革命黨人經常出沒的地點之一。燈紅酒綠的妓院是他們舉行秘密活動最安全的地點。
當時的四川省副都督夏之時是這里的常客。他早年留學日本,后來加入同盟會。辛亥革命時,他以新軍軍官身份領兵起義,被推為革命軍總指揮,為實現中國內地的政治變革立下了赫赫戰功。
于是,傳說中才子佳人的故事在這里發生了。在這個嘈雜的花街柳巷,夏之時與少女歌妓董竹君相遇了,她的容貌和歌喉令夏之時怦然心動。面對著這個身材高大、英俊豪放的革命志士,董竹君也不禁情竇初開,心里滿滿的都是愛的幻想。
不久,袁世凱以3萬大洋懸賞夏之時的人頭,他只能藏身于日本租界的旅館,董竹君冒著危險前去看他。在生命朝不保夕的時刻,夏之時十分渴望來自女人的關愛。1914年春末的一個深夜,董竹君終于不顧老鴇的阻攔和其他人的勸解,毅然丟棄了所有的珠寶首飾,從堂子里逃出,投入了夏之時火熱的懷抱。
有意思的是,在夏之時勸董竹君跟他一起離開這個煙花之地的時候,董竹君提出了三個條件。她說:“我不要這樣,我又不是一件東西!以后做了夫妻,哪天你一不高興就說‘你是我花錢買的’,那我可受不了。你一個銅板都不能花,要是花錢買,我就不跟你結婚。如果你答應我幾件事,我會想辦法跳出火坑。”
3.將來從日本讀書回來,組織一個好的家庭,夏管國家大事,她管家務。
夏之時沒有考慮就什么都答應了。之后,他冒險留在上海。由于董竹君出身青樓,他們的結合遭到了許多革命黨人的反對,但夏之時態度堅決。兩周后,他們在松田洋行里舉行了簡單的婚禮。當時,夏之時27歲,董竹君只有15歲。董竹君化了妝梳了頭,還穿了一身潔白的紗裙,夏之時也穿了筆挺的西裝,打了領帶--從他們的服裝也能看出當時他們思想是比較新潮的。
結婚后沒幾天,董竹君就隨新婚的丈夫去了日本。在櫻花之國,他們興奮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感受到了自由的無限美好。董竹君與夏之時在這里開始了全新的生活。她終于實現了去學校讀書的愿望,并有了幾位十分要好的日本同學。為盡快地適應日本的學習和生活,董竹君開始學習日文。1916年,他們的長女國瓊出世了,這給他們的小家庭帶來了新的歡樂。董竹君相夫教女,苦中有樂,生活得十分充實。夏之時那時正從事推翻袁世凱的工作,董竹君就利用這個機會讀書。董竹君真正的文化,還有后來她的很多開明的思想,應該說都源自在日本讀書的這六年。應該說,這六年是他們婚姻當中最美滿最甜蜜的六年。夏之時對妻子拋頭露面稍有看法,他為董竹君請了家教,由松田先生和林惠子小姐教她文化和家政。董竹君對丈夫這一舉動雖說不甚理解,但她愛丈夫,也就樂意地接受了下來。松田的授課,使董竹君學到了很多知識。她逐漸明白了應該怎樣做人,怎樣面對社會。因夏之時父親病危,董竹君不得不與丈夫一同回國。而此時的國內,到處是軍閥火拼的混亂局面。不久,董竹君又獨自帶著女兒經過五天的長途跋涉,由重慶回到了四川合江--夏之時的老家,從此卷入了舊式大家族的復雜生活。
由于董竹君低賤的青樓出身,夏之時的家人起初對她冷眼相待。幸虧她早有準備,預先購買了大批洋貨作為禮物,分送全家上下,籠絡人心,這才換來了一些笑臉。此后,董竹君憑著自己治家的才干逐漸爭得了尊嚴與地位,夏家為此決定重辦婚禮,以確立她的合法地位。在一個精心挑選的日子,夏家張燈結彩、殺雞宰羊,董竹君帶著大女兒第二次拜堂,行了結婚大禮。
1919年,夏家遷居成都。這時的夏之時突然被解除軍權,意志的消沉使他逐漸由革命者轉變為一個守舊的鄉紳。這個辛亥革命的老將不僅對董竹君連生四個女兒非常生氣,還對董竹君熱心社會事業深感不滿。董竹君那個時候很能干、很有見識,可以說比他更好一些,在社會上人們對董竹君的贊揚比對他多,夏之時下意識地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比自己能干。董竹君容忍了這一切。一方面她希望丈夫能夠找回當年那種革命青年的朝氣,另一方面她也懷著一種深深的感激,畢竟是夏之時把她從火坑里拉出來,給了她重生的機會的。
接著,夏之時開始以搓麻將和抽鴉片度日。后來,董竹君終于生下一個男孩,夏之時重男輕女,竟然不允許四個女兒讀書。一次,為了一點小事,他竟然掏出手槍來威脅董竹君,使董竹君傷心絕望至極。這樣的侮辱漸漸成了家常便飯,夏家的空氣也越來越令人窒息。1929年,為了改變生活現狀,董竹君毅然放棄了華貴和富裕,帶著四個女兒來到上海。這個離家出走的壯舉轟動了成都,成為當時各家報紙紛紛大炒的熱門新聞。
在上海的復興公園,相約而來的夏之時和董竹君進行了一次長談,最后協議暫時分居五年。當董竹君懷著沉重的心情踏上談判小屋的樓梯時,她想,假如五年之后雙方誰都沒有改變自己的思想和觀點,那么就跟他離婚。可走到一半的時候,她腿軟了:假如真離婚了自己怎么辦?孩子怎么辦?轉念又想,再不離婚的話,將來的生活就全完了,所以她又重新站起來。這樣反復坐下又重新站起來之后,董竹君下定了決心,談不好的話就和他離婚。就是在這次談話中,夏之時說了那句話:你要跟我夏之時離婚,你將來如果在上海灘站得住,能把這幾個女兒養活養大的話,不要說受教育了——我在手板里煎魚給你吃。
仰面求人,不如低頭求土。離婚后的董竹君帶著四個孩子苦度歲月,生活的艱辛有時到了令人絕望的地步。為了撫養孩子,她整天出入于當鋪。夏之時仍不斷寫信勸說董竹君回來,甚至想出一些荒唐的謀害計劃。他甚至找到上海舊社會比較有名的人物:如范少杰、戴季陶,希望他們把董竹君裝在麻袋里扔到河里頭。但恰恰戴季陶、范少杰這些人都很尊重董竹君,把這些計謀原原本本講給董竹君聽了。他們都批評夏之時,說他是一個糊涂蛋。
夏之時孤寂地返回四川。不久,四川的報紙登出了“夏之時家中難都督,將軍街走出女娜拉”的報道,令夏之時大為光火。董竹君每天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遠遠傳來的女兒國瓊的大提琴聲給了她無限的慰藉。生活依然窘迫,但她也仍然樂觀。鄰居鄭德英帶董竹君去拜訪了朋友伍振聲,伍建議董竹君辦一個紗管廠。可是資金卻成問題,董竹君忽然想到小時候的朋友尤寶,決計跟他一起籌資辦廠。
在多方的共同努力之下,群益紗管廠終于開工了。為了辦廠,董竹君讓孩子們去上寄宿學校,自己則沒日沒夜地苦干。然而產品銷路并不好。戴季陶讓董竹君去找榮德生,但是沒有奏效。廠子只能勉強維持。正在這時,房東莊泉帶著一批華僑前來參觀,準備投資入股。一位叫陳清泉的菲律賓華僑見了董竹君,大有相見恨晚之感。他欽佩董竹君的人格魅力,決定幫助她。
震驚中外的“一·二八淞滬會戰”爆發,全國人民群情激憤。上海各界集會游行,捐款捐物,支援十九路軍抗戰。
地處閘北的群益紗管廠被日機炸彈擊中,幾乎成了廢墟。為了籌集資金恢復工廠,陳清泉決定帶著董竹君去廈門老家籌資。卻沒想到因為發表抗日言論,董竹君差點被抓,幸而這場天災,最終被她躲了過去。一天,進步學生鄭浩手持一包宣傳材料來到董家,不巧被租界探子跟蹤。探子本來是想敲詐一筆錢就算了,卻想不到這位女子死都不肯給錢。在敲詐不成的情況下,惱羞成怒的探子將董竹君投入監獄。后來在多方的共同努力下,她甚至搬出了自己前都督夫人的身份,才終于得以解脫。不過卻因為這樣,而使得本來就惱羞成怒的夏之時對她更加仇恨。
五年分居時間到了,董竹君與夏之時正式離婚。臨分手時,夏之時與孩子們見了面。看著四個女兒都長大成人,亭亭玉立,夏之時感慨萬分。此時,董竹君的父親偏偏又病倒了,在彌留之際,他口中喃喃低語地念叨著他的阿媛。冥冥之中的他好像知道阿媛要轉大運了。一年不到,董竹君連續失去了兩位最親的親人。她欲哭無淚,仿佛人生已經走到了盡頭。這時柳品興來了。他建議董竹君開家飯館,并送上了一位義士托他帶來的2000元錢。苦難到了極點,終于有了轉機,董竹君從此開始了她一生中最輝煌的創業。
經過一段時間的籌劃,1935年3月,錦江川菜館正式開業了。開業這一天,鞭炮齊鳴,人聲鼎沸,就連當時上海灘上的頭面人物楊虎和杜月笙也前來棒場。這似乎預示著錦江川菜館日后的成功。
陳清泉來探望董竹君,他對“錦江”的成功贊嘆不已,真可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然而,要想在上海灘辦成一件事并不容易。每天,董竹君除了要應付飯店里的各種事務,還必須面對當時上海灘的各種勢力。一天,黃金榮的干兒子小金榮帶了一幫地痞來飯店搗亂,并砸了店堂,引發了斗毆。面對這一局面,董竹君鎮定自若,本著冤家宜解不宜結的原則,親自造訪黃府,感動了黃金榮,一場風波就此平息。同時董竹君自己也親自下廚,曾三天三夜不下灶臺。她又從四川老家請來和尚師傅掌勺,并以此為契機整頓店務,使“錦江”的面貌為之一新。龍海包車到廈門
“錦江”開業后,她雖然與黑社會勢力在某些方面達成了妥協,但是她卻并不依附于黑社會等地方惡勢力。當時上海灘的很多頭面人物都對她傾慕有加,希望可以將她納入自己帳下或者家中,她卻始終不為所動,保持著自己的氣節和信念。應該說,她的這種堅持是與她年輕時在日本所受到的教育,以及她在日本和進步人士的接觸有很大的關系的。在后來的多年中,她同時與國民黨人、日本人等巧妙周旋,并且毫不猶豫地幫助革命黨人和愛國志士,以自己“一介女流”的身份做出了許多血性男兒才能夠做出的事情。另外,她也擅長把握時局。經過了前期在生活、事業上的失敗之后,她積累起了豐富的經驗和教訓。這些東西使她能夠準確地判斷市場的行情,同時可以在多方的利益糾紛中找到平衡點,最大限度地維護自己的利益。
“八·一三事變”爆發,日軍大舉進攻上海,郭沫若等人回國鼓動抗日。董竹君在日本時已聽過郭沫若的大名,對他十分欽佩,她包下了郭沫若的一日三餐,決心用實際行動支援抗戰。上海遭到日本人的轟炸,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一天,一個漢奸帶著兩名日本特務來“錦江”吃飯,對“錦江”的菜肴贊不絕口。他們邀董竹君到日本軍部的虹口旅館開個“錦江”分店,這使董竹君非常犯難。答應吧,自己馬上就會背上漢奸的罪名,這是她所不愿意的;不答應吧,日本人是什么都做得出來的,難保他們不為難自己。
看來上海是待不下去了,考慮再三,董竹君決定一走了之。1940年底,她登上了前往菲律賓的海輪。董竹君打算在馬尼拉開“錦江”分店,便托上海的經理張進之物色到馬尼拉的人員,張進之卻趁機牟取私利。
這之前到那里的兩個孩子國瓊、國秀的音樂演出獲得成功,董竹君十分高興。陳清泉來看望兩個孩子,沒想卻見到了董竹君。久別重逢,二人沉浸在深深的喜悅之中。陳清泉愛上董竹君而不能自拔,他讓好友桂華山勸妻子跟自己離婚,被桂華山所拒,不得已只好自己親自去說。
陳清泉的妻子是位虔誠的天主教徒,是菲律賓第二代華僑。為了捍衛自己神圣的婚姻,她徒步來到馬尼拉,向董竹君攤牌,并表明了自己的立場。董竹君在驚詫之余,也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她自責自己原本就不該來菲律賓。太平洋戰爭爆發,原來的一切打算都化為泡影,董竹君母女被困馬尼拉。遠在上海的張進之知道董竹君一時無法回來,就不惜犧牲錦江飯店的利益,為自己大肆斂財。
戰火中的馬尼拉郊區,董竹君帶著兩個女兒狂奔逃命。途中遭遇菲律賓憲兵,因被懷疑為日本人,差點慘遭殺害。留在上海的國瑛在她同學和戀人胡凱的影響下,傾向進步,積極從事革命工作,然而她對胡凱說自己的母親不屬于勞動人民而大為不滿。幾經輾轉,董竹君母女終于又逃回馬尼拉。為了躲避日本人的搜捕,母女三人被迫睡在屋頂上。陳清泉因不愿與日本人合作,被抓進了監獄。董竹君急忙憑借當年在日本學到的日語前往監獄探望。董竹君的到來,令陳清泉倍感欣慰。他覺得來日無多,因此大膽地向董竹君敞開了心扉。情緣不到頭,寸心灰未休。面對此情此景,董竹君淚如雨下。
為了生存,董竹君帶國瓊、國秀在馬尼拉做起了小生意,以掙點差價,她們的生活倒也苦中有樂。考慮到張進之的唯利是圖,為了錦江飯店的生意,董竹君決定先行回國。
1945年1月,董竹君乘坐一艘日本紅十字船,歷經數十個日夜的漂泊輾轉,終于回到了上海。
戰亂的年代,對于董竹君是個莫大的考驗:一方面,要經營偌大的一個飯店;一方面,還要應付紛亂的時局,同時,她還是一個母親,又要教育自己的子女。值得慶幸的是,她的幾個子女都很爭氣,除了繼承董竹君的信仰和秉性之外,也各有自己的成就。近年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對她的子女教育觀念感興趣了。
有一次,她讓只有12歲的女兒從上海乘火車去南京,送一筆錢接濟一位親戚。當孩子到達南京下關時,城門已經關緊,她不敢亂花錢,就在城門腳下睡了一晚。聽女兒回來告訴她這番經歷,董竹君既覺得心疼又感到高興。她對女兒的教育是費盡心機的,她常說孩子是潔白無瑕的,決不能讓“風箏”斷線,迷失了方向。女兒在外地讀書,她書信不斷,一次次教育她們:為人做事要有責任感,要光明正直;處理事情要有感情,同時還要有理智;對客觀事物應全面分析研究,不要主觀,切忌任性……
如今,一代傳奇女子董竹君留下她心愛的“錦江”和世上所有她愛著的人,遠去了。然而,當我們細細地品讀完她傳奇而又豐富的世紀人生,再次步入錦江飯店時,只見川菜廳的門楣依然挺拔,當日的店徽--竹,仍是隨處可見;再次點上錦江烤鴨、銀絲干貝、棒棒雞、水煮牛肉等傳統的特色菜,那鮮亮、震撼的感覺再次愉悅著我們的味蕾。而此時,更為震撼的卻是我們的心靈。
竹君不僅為我們留下了無比倫比的錦江川菜,更為我們留下了濃郁醇厚的百味人生,那菜中的麻辣、甜、咸、酸,或許就是竹君留給我們對于人生的回味和思考吧?

